1、活动时间:2018年8月3日12:00-2018年8月10日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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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姬】
天空渐渐泛晴了。
本是踏青之日,却因突如其来的暴雨而不得不放弃一切出游的计划。而现在,已近黄昏时分,天气才逐渐晴朗起来,到底还是老天爷和人开了个玩笑。
“咚咚咚!”突然听到窗子一阵响。我将窗子推开,便看见一株带着雨露的莲蓬伸了进来,味道闻上去清新极了。
“看你委屈的小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没能出去踏青。喏,我出去给你采的,听你王兄说你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任冰哥哥略带着宠溺的笑容,一把将莲蓬塞进我的手中。
“还是任冰哥哥最惦记我了!”我回应着微笑,眼中却忍不住泛起泪光。从小到大,在众人眼中,我一直是一个异类。他们说看到我容貌的时候,就如同进入了幻境。而清醒后却止不住的头痛,浑身无力,便如同灵魂出窍后又再次归回本体般痛楚万分。因此从来没有人敢与我亲近。也许只是忌惮我是嗜血王苍力之女的身份吧,不然我也许早就被众人扔进火堆化为灰烬了。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不喜欢吗?”任冰急切地看着我,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又不禁令我发笑。
“哈哈,任冰哥哥,我没事。”
“看你,一会哭一会笑,真不会是异灵附体了吧?哈哈!”说罢,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立刻止住了笑容。
“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放心吧,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不理你的。”任冰信誓旦旦地看着我。“还有,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这话听起来是多么讽刺。就连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未曾保护过我。
“任冰哥哥,你放心吧,好歹我也是堂堂黄昏国的公主,还有谁胆敢欺负我呢?”我强颜欢笑着,只是不喜欢被人当成一个脆弱不堪的人。
送走了任冰,我想起了母亲。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是王宫里公认的最美丽的女人。父王对她宠爱万分,却就是不肯娶她。后来,有人说母亲善用奸邪的魅惑之术,以此勾住了父王的魂魄,使得父王终日不理政事,精神日渐萎靡。终有一日,母亲禁受不住众人的猜忌与唾骂,悬绫三尺,只留下不足三岁的我。
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寻死?离开这个带给她伤心的地方不好吗?这样我也不至于变成没娘的孩子。所以在她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人,父亲才是。
就是为了她心目中那所谓的爱情吗?
如果父亲真的爱她,怎会让她独自承受那么多的非议和残害?
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便多了一个人可以保护我......
什么狗屁爱情!
自欺欺人罢了。
【重云】
边防的战事吃紧,将士们已有数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这些年来,我奔赴于边疆保家卫国,立下战功无数。宰相子纯一直对我赞誉有加,还上奏黄昏王,希望他立我为白龙将。
我这一辈子,不求封官加爵,只求能遇上慧眼识真金的伯乐。而子纯宰相便是我这一世绝不可背弃之人,他的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
“报!将军,大事不好,我军布放已被攻破,龙啸将军...将军他、他已经殉国了!”下属匆忙来报,令我意识到局面形势严重,刻不容缓。一场恶战,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我一手扯过陪我征战多年的红色披风,另一手执起斩杀了无数敌人的赤虹宝剑,大步向外走去,步履铿锵有力。
而当我走出营帐,骑上我的梨花宝马之后,我才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只见千军万马朝着我们驻扎的方向呼啸而来,原来,斩杀龙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目的竟是要占领我们大营之内的粮草!
想到这里,我既悲痛于龙啸的为国捐躯,又气愤于敌人的艰险狡诈!没有丝毫地考虑时间,我迅速将驻守在营帐的一小股军队集结,列好阵型,准备迎接敌人的进攻。
“呦呵,这不是白龙将重云小儿吗!你的臂膀龙啸已被我的属下砍了,怎么样,要不然你还是乖乖受降,免得和他一样的下场!啊哈哈哈!”敌方主将言罢,便开始狂笑不止。丑陋的嘴脸令人看着着实恶心。
或许是我一直自命不凡,又或许是真的无法容忍此等丑陋之人在我的面前口出狂言,在根本没有考虑结果的情况下,我独自冲上敌阵,左手挥舞起龙纹长枪,凌空横扫过后,便有一部分敌军应声倒下,口吐鲜血;右手紧握赤虹宝剑,向着那群蜂拥而至的敌军疯狂挥砍。刹那间,溅射出的血珠混合着黄沙在空中乱舞,伴随着斩杀的敌人人数渐渐增多,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道也越来越浓。这血腥味儿倒是更加激起了我兴奋的神经,我勒紧缰绳,向着那一群已经自乱阵脚的敌人疯狂冲击。马蹄将敌人活生生踩踏进黄沙里,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一阵厮杀过后,敌军已被攻打得节节败退。敌军主将也收敛起了方才傲慢的神情,豆大的汗珠在他肥腻的脸上争相滑落。
“怎么样啊,肥仔?你处心积虑攻到这里,但是有这样的结果没想到吧!”我傲慢地将长辫甩向身后,银色战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撤,快...快撤!”肥胖的敌军主将大吼一身,身边的其他将士们迅速落荒而逃。
但,算计我重云者,杀我兄弟者,怎可轻易放过!
说时迟,那时快,我将龙纹长枪冲着敌军主将逃跑的方向狠命一掷,尖锐的枪头就这样扎进胖子的背部,穿透他的心脏。胖子应声坠落马下,挣扎了几番,便不再动弹。
回到大营,归来的将士们一齐拥到我的身边,纷纷呐喊着“将军威武”。战事告捷的消息迅速传入王庭。黄昏王苍力决定大摆筵席,为我成功讨伐了扰乱边界数月之久的敌人庆功。
这是我重云十七年以来第一次走进王庭,而我也有些预感,总觉得会有其他事发生。
人这一生终有遗憾,而我最大的遗憾,便是与她匆匆相遇后,没有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心意。
庆功宴上,歌舞翩翩,觥筹交错。
我喝到微醺,困意一阵阵袭来。不时有一些将士过来敬酒,甚至还有舞女用裙带撩拨。但我实在是疲倦不堪,绷紧了几个月的神经就这样突然懈怠,加上酒精的作用,令我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衰疲。
“将军神采奕奕,英姿飒爽!听闻您在战场英勇杀敌,以一敌百,此等英雄气概让老夫着实钦佩啊!”一位老文官端着酒杯,恭敬地向我敬酒。而我初登王庭,并不晓得这人是谁。
“过奖!”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好酒量!小生听闻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便对将军的敬意油然而生。小生日后愿以将军为榜样,在此敬您一杯!”不知又从哪里冒出的毛头小子,这奉承的话与刚才老文官的说辞如出一辙。
“大王,听闻您有一绝美公主,号称西部第一美人!冒昧地问一句,公主可有婚配啊?”又一个老文官直接举着酒杯向黄昏王走去,我显然没明白他这样说的意义。
“哎,小女尚在舞勺之年,岂有现在就婚配的道理!”黄昏王边说边笑,一脸的骄傲。看起来这位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颇高。
“您看,白龙将军如此青年才俊,同是尚未婚配;大王的公主美艳绝伦,倾国倾城,这二人简直就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啊!”老文官眉飞色舞,就好像在为自家儿子讨老婆一样积极。
“话不可这样讲!小女孩有主见得很!说一句不怕诸位笑话的话,她的婚事,肯定是要她自己去做主的!本王可奈何不了这小妮子的脾性!哈哈哈哈哈。”说罢,黄昏王苍力端起酒杯,参加庆功宴的所有人也都将酒杯端起,纷纷向黄昏王表达敬意。
老实说,如若苍力真的将公主许配给了我,倒也不会激起我什么兴趣。
酒过三巡后,一些老臣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在家奴的搀扶下纷纷离席。夜晚的凉风轻轻吹进王庭,带着树叶的味道,格外清新。这风吹得我有些清醒,看着大家纷纷离场,我也随着家奴准备回去。
“将军,请留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果然是子纯宰相。
“如若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随着子纯向一条隐秘的小路走去,看起来,他似乎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讲。
“大王的身体,已日渐衰弱了。我曾向医官询问过,医官说,大王最多活不过五年!”子纯面色凝重,语气深沉。
“大王今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啊!”回想起苍力在酒席上与众人畅饮的画面,那神情并没有生病的迹象。
“长话短说吧,这的确是事实!大王如果驾崩,那么下一任黄昏王,你认为会是谁?是那太子苍伯寒?那小子的身体状况还不如他老子!”
“所以,宰相的意思是?”
“如果让我去扶持伯寒继承大统,我肯定是不甘愿的。只是大王的子嗣,就这么几个。能继承大业的,只有二公主明月姬,和三王子苍仲明。你是我一手提拔的神将,我相信你一定与我所见略同!”
“宰相,莫非要扶三王子为黄昏王?”
“你果然知我心意!二公主虽说年纪尚轻,但城府颇深。若以后让她继承大业,难保我等未来平安无祸。而三王子,幼子而已!收付他心,着实简单。”
“况且二公主毫无军事才能,怎能担负起振兴黄昏国之大业!就算她再有潜力,我子纯也不愿屈膝于一介弱女之下!”子纯说罢,甩甩衣袖,那样子看起来颇为不屑。
“希望今日之事,将军不要与他人透露分毫,否则你我的项上人头可就难保喽!”子纯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我便跟随他朝着小路的尽头走去。
小路的尽头是一弯清清的泉水,泉水边,一名女子呆呆地伫立在一旁,裙上的轻纱随着微风飘扬,散发阵阵清香。
“那是谁?”我不由得为她着迷。
“那便是黄昏国的二公主——明月姬。”
明月姬,这个名字,就这样萦绕在我的心头,令我久久无法忘怀。
那日,她一人站在月牙泉边,呆呆地望着幽闭的泉水。长发如丝,散乱地披在她的肩头;微风阵阵,那一头柔发便随风飞扬,翩翩起舞;而浓密的发丝之下,是一张小巧而精致面庞,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倒映着泉中清冽的月光,似乎已望穿心底。
那丝丝缕缕的惆怅,随着她不经意间地回眸,就这样流淌进了我的内心。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绝不会在心动之后选择一走了之。那梦幻一般的场景,如今已经永远定格在了那匆匆的几秒。
我原本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敢相信那无言相望之后产生的情愫竟会如此勾人心魄。几年以来,每每回想到初遇她的场景,我便会彻夜难眠。那便是苍力不愿轻易许配的爱女,也是子纯枉费心机不愿扶持的王族后人。
但这些都无所谓,她那样柔弱,本就不适合做帝王,倒是很适合做本将军的夫人!
倘若未来某一日,我们再一次重逢,我一定要轻轻牵起她的手,向她诉尽衷肠。我一定会对她说:“明月,我会生生世世地宠爱你,保护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但这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将军,王宫传来消息,嗜血王苍力,怕是要不行了!”
家奴的话,让我从幻梦之中惊醒。原来时间如此之快,竟真如当年子纯所说,苍力的确是不久于世了。
“替我更衣,我要去王宫看看!”
我换上一席白衫,束好长发,便随着家仆赶往王庭。
抵达王宫,已是傍晚时分。王庭门边结挂着白色绸缎,宫中的婢女臣子们跪在地上哭成一片。我四周张望,寻找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大王已经驾崩了。”子纯宰相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前。
“莫要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
【明月姬】
曾经的我以为,这世上除了任冰,没有人真正爱我。
那日,父亲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他很吃力地颤抖着牵起我的手,并将我的手放进任冰的手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孩子,如果你们真心相爱,那就在一起吧!为父愧对你的生母,也愧对了你。”说罢,他流下两行热泪,而记忆中的他,是个即便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流泪的男人。
“孩子,请你不要恨我了好吗?”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若是以往,我肯定不会削减对他的恨意,可如今,父亲微弱的说出这句话,让我止不住地心酸。
我想起了曾经的他,驰骋天下,无人敢与他为敌。他的身体魁梧矫健无人可挡,他的法力高超无人能及;
曾经的他,东征西讨,南伐北站。他坚毅果敢,吞并了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屠戮强大羽族部落,以惊人的速度壮大了黄昏王朝。
那时候的他,是奇迹,是神话,是大家心目中力量与权力的象征,是大家口口相传的大英雄,也是黄昏王朝中的每一个人争相模仿的榜样。
而如今,他就这样瘫卧在病榻之上,虚弱无助。散乱的银丝铺在头顶,刀刻般的皱纹密密麻麻地布在他曾经棱角分明的脸上,曾经坚实的臂膀如今也变得瘦弱不堪。他双目微睁,很吃力地握紧我和任冰的手,最后冲着我慈祥地微笑,并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手还是不断地颤抖,然而很快便没有了力气,我便再也感受不到来自他手掌中血脉流动的温度。
之后,我看见王庭中的所有人都开始掩面啜泣,过了不一会,大家开始由小声啜泣变成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而我却在此时,没有了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那么爱哭的我,怎么到了这时却没有了泪水。
或许,这便是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的感受吧!
我不愿继续待在王庭中,独自离开了大殿。不多时,任冰追了出来。他将一件缝制精致的缎袍披在我的身上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小月,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不要难受了,你还有我在。我会将所有的爱都给你一人,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留下你孤单一个人,绝对不会。”任冰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开始微微沙哑。我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和胸口炽热的温度,而我冰冷的心也在此刻渐渐消融。
我将手臂轻轻环在他的腰间,沉默不语。
这些年来,他成长了许多。那种雄性独具俘获性的坚实臂膀,那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不知笼络了多少少女的芳心。然而他却说他只对我一人倾心,就算再多女人争先恐后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眼中也只能看到我。
我不晓得这话是真是假,但是他对我一如既往的关怀照顾,于是我便愿意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任冰哥哥,我的父亲在临终前,将我托付于你。而现在,一个非常严峻的事情就摆在我面前。”我郑重地看着任冰,他也因我突然的严肃而感到一丝震惊。
“小月,你说,什么事?”
“我的兄长伯寒,是不是大限将至了?”
听我问出这个问题,任冰开始沉默。他紧张地思索着,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也许这其中真的有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发生。
“小月,”他终于开口:“伯寒殿下,已经病危,大限将至。恐怕撑不过几日了。”
“没有了嗜血王苍力,也没有了王位继承人,那这王位,该由谁来坐?”
“小月,你听我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只是,我不希望你搅进这趟浑水。”
“那如果,我就想要这天下呢?”
在数月前,无意间听闻苍伯寒病重的消息后,我便有所思考。
这黄昏国,本就是我父亲的心血。他穷极一生建立起来的丰功伟业,若落到一个病秧子手里,我心有不甘;而若落到一个10岁孩子的手里,我便该死不瞑目了。
而我,本就应该是这王位的最佳人选!只是父亲已经离世,他生前不把这大好江山送给我,那就不妨在他离开后,我亲自去夺吧!
可是,我在深宫之中生活了十五年,我没有结交到可为我披荆斩棘的神将,也没有优秀的军师帮我出谋划策,能助我的,只有任冰。
那日,在垂诗花门下,他认认真真地告诉我:“若你想要天下,我便会帮你夺回天下。”从小到大,他对我许诺的每一句誓言都会认真兑现。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帮我一同夺回本该属于我的江山。
可还不知道,我们要面临的敌人,究竟有谁?
“小月,苍力王在临终前既将你的终身托付于我,不如我们择日便订婚吧!”任冰瞧着我的脸,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笑得温柔极了。
“可我的父亲,才过世没多久。我想...”
“也对,这个时候订婚的确有些不妥。是我疏忽了,不过小月,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便与你订婚!”我话刚一说完,任冰便将我一把抱起,一边奔跑一边欢呼,开心地像一个孩子。
我能感受到幸福正在我的心里悄悄绽放,内心最柔软处也在不断地对任冰卸下防备。自从与任冰相识,我的心事便有了倾诉的地方,我的心也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那以后,我不再每天孤单单地想着如何打发这令人焦虑的时光,我会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分享给他一人。
这就是爱情吗?
有一个人可以天天陪伴着你,可以对你诉说绵绵情意,可以为你赴汤蹈火披荆斩棘,可以陪你哭,陪你笑,陪你到天荒地老......这样的人,不就是每一个女人都魂牵梦萦的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订婚,说到结婚,我的内心就会产生一种抗拒,这种抗拒的力量始终挑战着我脆弱的神经,一想到这些就令人头昏脑涨。
说不出来的别扭,也说不出来的心塞。我可以和他牵手,可以与他拥抱,可是当他想要亲吻我时,我却总是低下头去闪躲。我一直躲一直躲,躲到最后,我会感到很烦躁很恼火,而他无辜的样子,又令我心软。
这种爱,真的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可又有那么多人深陷情爱之中其中不能自拔,又有那么多人为此牺牲了全部,甚至是生命。
我不懂,也许我生来便清高,也许我与其他人不同,在我心里无价的只有我自己。
所有那些为了爱情便要去牺牲自己的人,到底是多么愚蠢?就像我的母亲,明明是她可以魅惑父王,却最终选择一死来让父王永远对她心存愧疚。她不晓得她死后,有多少人依然止不住地对她诋毁谩骂,她不晓得她死后,她的女儿无依无靠会有多么可怜!而父王的身边就从未断过漂亮的女人,她这个人,宛如空气,被吸干了就不见了,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没有给自己的存在留下任何的踪迹。
所以,这到底是她迷惑了父王,还是父王将她迷惑?
【重云】
近来天气一直阴冷,有时冷风凛冽竟吹得骨头生疼!
家奴阿昌给我添了一床新的棉被,但还是冷,不仅身上冷,心也冷。
我无奈,和她走上了对立的两面。那日听子纯宰相说,她决定与她的弟弟苍仲明争夺王位,也任命了任天风和任冰做她的将军。可这个笨女人,她懂不懂,她面对的敌人是子纯,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承担这么重的压力,又该如何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
我想阻止她。
可她又凭什么听我的呢!
辗转反侧,实在无法入眠,我决定出门走走。初冬的清雪盈盈点点地飘着,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水。我搓着冻红的手,不住地呵着气,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月牙泉。
泉水还是那样清澈,只是在寒风的吹动下,波动地如此僵硬,似乎马上就要结上冰碴。雾凇沆砀,水边的风信子早已化作枯萎的脆枝,被小雪一点点覆盖,轻轻一碰便粉身碎骨,然后风经过带走它们的尸体,渐渐毫无踪迹。
初见她,她还正值豆蔻年华,清丽而不可方物。如今,她或许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或许保留着一丝小家碧玉的娇盈。想到这里,我对她愈加思念了。
这时,从泉的另一侧走过两人,我见状匆忙躲起。定睛细看,竟然是她!
让我魂牵梦绕了多年而不得见的人,竟然在如此偶然的境遇里再次出现。
只是,她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长发成髻干净利落,脸颊轮廓清晰凌厉,鼻梁高挑,竟是那般的俊朗,与她站在一起,格外般配。
倏地,就好像无数锋利的冰刺戳穿我的心脏。令我疼痛到不能用力呼吸。
我见那男子轻轻牵起她的双手,对她耳畔轻声细语;我努力地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该死的是怎么都听不清。我见她笑了,笑得那样的灿烂,然后情不自禁地将手搭在他的双肩,那男子将她搭在肩上的手紧紧握住,并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那一吻,竟是如此滚烫!我的心如同坠入岩浆瞬间焚化。
原来,她竟倾慕任冰。原来,我苦苦等待苦苦寻觅的这些年,竟使我彻彻底底堕落成了一个笑话!
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画面,我执剑离去。
冬日的夜晚,根本无法久伫。我被冻得浑身僵硬,决定去借酒浇愁。
附近的酒家基本关了,唯有瑶香楼,还是灯火通明,攘来熙往。我提着剑,径直走向瑶香楼门口,便马上有人过来招呼。
“呦,客官,看着是生面孔啊!快进来坐快进来坐,好好暖暖身子骨!”一个浓妆大姐热情招待,将我扶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
“来酒!”我没有抬眼,也没有抬头,整个人看起来颓唐不堪。没多久,酒便上了,一只娇嫩的手将酒坛推进我的胸口:“客官,酒来了!”
随后,那只手竟然开始慢慢抚摸我的脸,然后顺着脖子摸到胸口,那感觉又痒又麻,如同千足虫在我的脸上和胸口上爬来爬去,着实令我心烦。
我仰头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冷冷地丢给她一句:
“滚!”
那女人先是一惊,随后便气呼呼离开。也不知道喝了几坛,而从那女人气愤离去后,也再也没人敢来继续招惹我。
我喝得烂醉如泥,以为可以借着酒劲暂时忘却这一切,然而那一切就仿佛印在了脑海中,不断回放。
眼泪“吧嗒吧嗒”掉进酒坛里,这是我此生第一次为了女人落泪。
“哎呀,这不是...!您真是许久没来了呢!您让蓉儿想得好苦啊!”女人刺耳而尖锐的声音穿透鼓膜,令人头痛。我顺着那声音寻到门口,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男人走进来,他看了看搀扶他的女人,狡黠一笑,随后用一只手臂紧紧地将那妖娆的女人环起,然后在那女人不停地谄媚下,他们就这样一起走进了楼上的房间。
我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脸,那张脸我方才还见过,但此时这张面孔令我瞬间清醒。
如此肮脏,令人恶心!
下意识地,我狠狠咬出两个字:
“任冰!”
【明月姬】
那日,他第一次亲吻了我的额头。
月牙泉边,他深情地凝视着我,紧紧握着我的双手,对我说:
“小月,我们成亲吧!”
我有些动容。好多年了,在我无数次质疑自己和他的感情时,他总会不断给我回应,让我发觉自己从来都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也从来不会责怪我对他的不相信,只会用加倍对我好的方式,来赢得我的心。
人生得如此郎君,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我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从小到大经历过的,让我看到了太多险恶的人心,于是我才变得这样自私和冷漠吧!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很开心,但是显然没有订婚之时那么激动。他亲吻着我的额头,深情地拥抱着我,他将头埋进我的耳畔,用力喘着气,缓缓说:“小月,你真的好美!”
然后他开始亲吻我的脖子,他的双手在我的腰间摩挲,越来越用力。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觉得很难过。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即将就要举行婚礼,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亲昵的举动看上去都是那么合乎情理,可是...说不出原因,那种抗拒的力量再一次开始袭击我的心脏,让我越来越清醒。
我用力推开他,迅速地跑开了。我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也许他此刻很伤心吧!但是我依然没有一丝停下来的犹豫。
之后的好几日,我都没有再看见他。
我不敢去打听他的状况,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门。我真的怕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他,可是,又害怕自己就这样永远失去他。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我想我应该去找他,于是我推开了门。
然而他就坐在我的门前。
见我一脸惊慌失措,他起身,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
“小月,几日不见,你是不是开始思念为夫了?”
说罢,他抓起我的手,顺势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那一刻,我很想哭,但是我极力地忍住了。
明月姬啊明月姬,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在心里问自己。
不多时,太阳渐渐埋进纯白的云朵里,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就这样被遮住了。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美丽的女子,你会爱上她吗?”我倒在他的怀中,边挑弄着他的嘴唇边轻声问道。
“除了你,我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她们是美还是丑,我都看不见。”我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我想主动一点,送他一枚迟来的吻,但是矜持而保守的内心却不允许我这样去做。
“如果有一天,你受人魅惑,你会爱上那个魅惑你的女人吗?”
“那你试试看,看我禁不禁得住魅惑!”任冰鬼魅一笑,似是向我宣战一样。我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于是开始凝神运气准备施展魅术。慢慢的,灼烧一般的痛觉在我的眼睛上开始蔓延,我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而他看我的眼神也愈发温柔。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也未曾离开过我丝毫。我将他的双手牵起,自认为无比妩媚地对他说:“快来呀!”
然后他真的站了起来,我突然有些失望。但没想到下一刻,他霸道地将我横抱起来,面色冷峻而严肃,然后说:
“小月,你真的魅惑不了我的!如果我不想,任何人都不可以。”他眉头紧锁,眼角微润。
“小月,如果你真的信我,以后就不要再用魅术试探我了。”说完他将我放下便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自责。其实我应该很坚定地告诉他,我相信他说的一切,可是我还是不够坚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伤他的心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使用魅术。
也是最后一次!
筹谋两年,子纯终于起兵,打着要歼灭逆臣明月军的旗号。
很可笑,明明是他自己心存反心,却还在贼喊捉贼。他挟持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号令百将,而我的弟弟,还未到束发之年。
任冰和他的父亲任天风大将军一早就出了营帐去练兵。这段时间,他们为了能扶我登上王位宝座,劳心劳力。而我也决定,这场战争结束,我就与他成婚!
我再也不想辜负他的一片痴心,再也不忍心去伤他分毫;我不想在自己无尽地质疑中虚度自己的青春年华,更不想自认为坐拥天下却最终却失去了他。
也许,未来的我们会在王宫之中种满桃花和风信子,时而紧紧相偎,遥望璀璨星空;时而共舞长剑,细看庭前花雨......我想象着自己有关于他一切的美好未来,满怀着对幸福的憧憬和渴望。
我就快要告别从前的一切苦难,。
我走出大营,准备去看他练兵的神气样子。绕了一大圈,却没有看见他的任何踪影。
徘徊之中,突然看见他匆匆向我跑来。他停在我的身边,神情严肃:“小月,子纯的兵马距离我们的大营已经不足五里。你赶快收拾好,回到营帐中,我与父亲这就集结兵马准备迎战。记住,如果有危险,就赶紧撤离此地,知道吗?”
“不,我明月姬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绝对不会独自逃跑的!就算是死,我也会和你们死在一起!”我坚定地对他说,虽然深知即将面临的是一场空前恶战,但此时的我却没有丝毫的胆怯。
“如果你还在,就有希望。小月,记住我的话。这一次我们要和子纯正面对决。”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他们有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名叫重云。那是个手段狠辣之人,极其擅于偷袭!若和他正面交锋,难说他暗地里没有其他小算盘!所以,如果我们战败,你务必先带着留守大营的将士们速速撤退。”任冰的眸子闪耀着坚定的光,与我深情对视,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温柔地亲了亲我的耳朵,对我轻轻吐出四个字:
“等我回来!”
【重云】
大战在即。
出乎意料的是,敌方的主将是任天风,而不是任冰。
任天风率领着十万大军,就站在对面。子纯宰相看了看我,眉头紧锁着。
“将军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子纯宰相关切地问我。
“没什么,只是对面派了任天风这老贼做主将,让我有点失望。”我语气轻蔑。
“看来,将军很有胜算!那我等便可以安心了!”子纯宰相舒展了双眉,仿佛我的这一句话,便是他的定心丸,就算敌众我寡,他也不再有任何担忧。
“宰相,你先留守此地,我先过去跟他们玩玩!”说罢,我率领三千骑兵向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军队呼啸而上。见此状,敌军瞬间摆好了防御的姿态,而任天风一脸的不屑一顾,仿佛在嘲讽我有勇无谋。
跑到一半,任天风下令朝我军放箭。刹那间,密密麻麻的箭头带着疾风向我们袭来。来不及反应,我挥舞着龙纹长枪,努力地挡住不断飞驰而来的毒箭。数百名将士则在箭雨中丧生。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一股怒气涌上我的心头。我拼命地向前冲,一边冲一边嘶吼,我的将士们也在我的带领下疯狂嘶吼冲刺。眼看即将跑到敌军的阵前,几小股敌军拿着刀枪从盾兵之间冲了出来。他们声嘶力竭地呐喊,眼神却难掩恐惧。敌军开始不断击鼓,为他们助长声势。我们便在他们的鼓声中疯狂地用长刀斩下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心脏。一时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血液喷涌四溅。一具具敌军的尸体散乱分布在他们的阵地之前,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任天风显然没有想到我们的疯狂竟到了这般程度。于是他再次派出一大波明月军,拿着刀枪冲出阵营。而我们就在这一大波敌军出战之时折返回自己的阵地,有些胆子大的士兵追了我们半路后,也不得不速速返回自己的阵营,而更多的敌军则是见到我们折返后愣愣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还有没有人,愿意随我到前边杀个痛快?”我折返回我军阵地大喊一声,战士们也纷纷开始呐喊,越来越多的人渴望追随我前去杀敌。一时间我军士气怒涨,所有人的神经都开始兴奋,战意迅速爆棚。将士们的内心都开始燃起杀戮之火,渴求尝到血腥的滋味儿。
就这样连续折返九次,明月军在我们疯狂冲击式的杀戮之下渐渐失去了自信和士气。任天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仿佛这已经不是他在经历的事情一般。而明月军的十万大军也在我们几千人九次的寻衅挑战之下变得分崩离析。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呆立在原地,就像丢了魂似的,毫无生气。
我穿越过破碎的敌军阵地,踏过万千明月军的尸体。一路咆哮,呐喊,直逼他们主将的营帐而去。也许是我心有不甘,又也许是我心心念念,一直埋在心里的仇恨驱使,此时的我只想找到任冰,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恨他背叛了她,恨他让她傻傻地在他虚伪的面具下享受着他给予的那份卑微的甜蜜。我更恨他的不懂珍惜,这样的男人,怎能心无愧疚地许她一生无风无浪安乐幸福?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暴雨将至。
【明月姬】
任天风将军败了。
十万大军被敌人的几千骑兵打得溃不成军。
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在这之前,我还畅想着即将登上王位宝座的得意和光耀。而现在,梦想就要破灭了。我倾尽所有,孤注一掷,最终换来的依然是失败。
这就是我的宿命吧!呵,可笑的宿命!
大家正在紧急撤退。我四处张望,依然不见任冰的影子。我开始担忧,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一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直逼我的心脏。
我就要不能呼吸了!
穿过一排排整齐的白色营帐,我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存在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迹。我开始心慌得不行。
突然,熟悉的大帐外,我听到了刀剑相撞的声音。那是我的大帐,难道,他因寻不到我才......
我迅速地掀开帐帘,“任...”只道出一个字。
滚烫的鲜血直接溅在了我的脸上和雪白的衣裙上。
那瞬间的回眸,就这样定格在我掀起营帐的一秒。
我窒息了,脸色惨白。
帐外,瓢泼大雨忽至。
帐内的三人,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到令人发指。长剑上的鲜血,顺着剑锋“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在雨声的衬托之下,显得尤为突兀。我能感到自己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我的喉咙也在抖。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原因,我感到四肢麻木,天旋地转。
“你,你...杀了他?”我的声音也开始抖,冰冷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个陌生的男子,安静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我颤抖地捡起任冰那沾满鲜血的剑,直指陌生男子的心脏。他没有躲避,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
我瞬间崩溃。
就在刚才,他还在温柔地轻吻我的耳朵,让我等他回来。
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呀!
你说好了,要娶我的。可是你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上。
我再也不怀疑了,再也不会伤你的心了。我什么都不要,那个王位,那些富贵荣华,我统统都不要了!你快睁开眼睛,和我说一句话,就一句话,好吗!
我不能失去你,我要你回来。
求求你。
快回来好吗?
我的内心波涛汹涌,不断咆哮,不断哀求。那曾经会在雨后为我采莲蓬的人,那一心只想娶我进门的人,那无论如何受伤都不会厌弃我的人,那曾经许我一生保护的人,如今就倒在血泊之中。昨日还轻拥着我的坚实臂膀,如今却断成两截,冰冷不堪。
我轻抚他满是鲜血的脸庞,他的眼睛没有闭上,还看着我进来的方向。
【重云】
终于,又见到了她。
只是,曾经那一双盛满月光的清澈眼眸,如今却充满了杀意和愤恨。我知道,她兴许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她用剑直指我的心脏,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想杀了你。”
她不知道,那一刻,我多想痛哭一场,我多想告诉她,我爱了她六年了,这六年的每一个孤独的夜里,梦里都是她;我多想告诉她,那个任冰早已背叛了她,他一直用虚情假意哄骗着她,他一直在利用她的善良;我多想告诉她,我今日所为,只是因为怕她终有一日发现这个美丽的幻境,不过是他给她布下的甜蜜的万丈深渊!
但是,我不能,我说不出口。
她用长剑不停地刺向我的身体,鲜血从我的身体里不断崩出。她的脸上还挂着任冰的血迹,混杂着她愤怒的泪水,不停地向下流淌。她满眼的杀戮,满眼的血色,满眼的晦暗,满眼的愤恨,毫无光彩。
我用力地抱住了她。
我听见她手中的长剑滑落到地上的声音,她就这样在我怀中惊诧了一秒,随后便开始不停地挣扎。她踢我,推我,咬我,用力撕扯我,直到毫无力气,站也站不稳。然后她的身体向下滑落。我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她就那样低声的嘶吼着,直至昏厥。
我开始有一些后悔了。
如果我不杀了他,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苦?这样的抉择,究竟是出自我对她的偏爱,对她的执着,还是出自于我的他的嫉妒,和我想占有她的私心?
想到这里,我心如刀割。
我将她放在一旁,扯了一块白色的布,盖在了任冰已然断裂成了两半的尸体上。
最后我又忍不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靠在一边,面容依然恬静美好,宛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然后我掀起帐帘,拂剑而去。
【重云】
一切不过是利用。我庆幸自己还算及时地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情况也并不乐观。
喝下子纯的毒酒,他便再次露出笑容。他笑着对我说:
“将军,这不过就是一次简单的任务,你要知道,若非当初是你的疏忽放走了明月姬,给了她投降的机会,我们也不用再费此心机去除掉她了。”
子纯这样说着,话语中明显透露着对我的责怨与不满。想我一直义无反顾地助他,而在他心中,我只不过就是他用来扫除他称王之路上所有障碍的刀。
没有信任,没有感情。
我走在庇荫的小路上,回想起那日无意间偷听到子纯与守护明月姬的九十九名白袍勇士的对话:
“到时,我会让重云喝下毒酒。他斩杀明月姬后,你们便速速将他解决。他喝了我的毒酒,加之与明月姬少不了一番搏斗,到时候肯定不敌你们九十九人的功力。”
所以,就算我不去沙之塔,那九十九名白袍勇士,也断然不会饶过她的性命!何况这九十九名白袍勇士的力量,可匹敌千军万马,明月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呢?
我骑上马,向着沙之塔飞奔而去。
戈壁之上,黄沙漫漫,刚走过的马蹄印,不一会就被狂沙填满。但是完全来不及顾及这些,我能做的,只有拼命地找寻去往沙之塔的方向。
最后一次见到明月时,她安详地倚靠在一边,安静地闭着眼睛的模样,不断萦绕在我的脑海中,让我晃晃六年间每个孤独的夜晚都难以入眠。相思之苦深入骨髓,我发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留她孤单一个人。我要带她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给她全新的生活,护她一世周全。
足足走了三日,才来到沙之塔脚下。只是,这九十九位白袍勇士着实令人头疼。厮杀良久,我的头盔被砍断,铠甲被穿透。这匹敌十万大军的九十九人果然厉害,但要不是那毒酒的霸道毒劲不断翻绞着我的肠胃,我也不会赢得如此艰险。
【明月姬】
沙之塔外,黄沙漫漫,一望无边。
我在此被囚禁了六年。
任冰死后,我无力再与逆贼子纯相斗,于是选择归降。
我伏在镶金的窗框前,狭小的窗上紧紧扣着一个又一个更小的窗格。我知道,这是他们怕我跳下去逃跑,亦或是担心我自杀。
若没有这窗格,我也断然不会寻死。没为他报仇雪恨之前,我无颜见他。
窗外的狂风开始发作。曼陀罗花不停舞动着身躯,似乎极其享受这一望无际的沙海。这些年来,除了这一大片自生的曼陀罗,窗外便没有其他色彩。
突然,阔别已久的刀剑之声再次响起。也许,是有人要来取我的性命了。
打斗声越来越近。我能听见外面一个又一个白袍勇士倒下的沉重声音。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唯有这九十九名白袍勇士还在忠心耿耿日夜守护着我的性命安全,可是如今,我便要害得他们随我一起共赴黄泉。
只是,余愿未了,到底心有不甘啊!
【明月姬】
没多久,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我没有转过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只是,门外之人晌久没有动弹。我好奇地转过身去,便看见一个身披银色战甲,手持着赤虹宝剑的男子。他清冷俊逸的脸上血迹斑斑,高挺的鼻梁写满了他的桀骜与孤独。
重云,你终于来了。
“明月,好久不见。”他看着我,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却透着无尽的温柔。
紧接着,他一步步朝我走近,我不断向后退,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就这样被他逼到了墙边,再也后退不得。
没有任何的预兆,他再一次抱住了我。他将我紧紧地按在他的胸口,他强健而有力的呼吸和心跳声就这样清晰地印入我的鼓膜。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的他就像洪水猛兽,而我却像一只毫无挣扎能力的小鹿,在他结实的臂弯中动弹不得。紧接着,他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地凝望着我的脸,轻声对我说:
“明月,我带你走!”
我双眼含泪,面色惨白。此时的我多想杀了他!但想起任冰走前和我说的最后那些话,我不得不忍。
“如果你还在,就有希望。”
是啊,我只有好好活着,努力活着,我才能报仇雪恨,手刃仇人!
你与子纯那样枉费心机地覆灭我的国家,残杀我的子民和爱人,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沙之塔六年之久,生不如死......重云,今日你若带我走出这沙之塔,我敢保证,我会让你和子纯为你们之前的愚蠢付出千倍的带价!
心里正默念着,重云突然将头低下来,我预感要发生什么,拼命想躲,但还是没有躲掉,那滚烫的双唇就这样用力地印在我的嘴唇上。他贪婪地吮咬着我的唇,抚摸我的脸颊;他那一双清浅的眸子一直注视着我的双眼......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恐怕贪恋的只有我的美色而已。除了任冰,其他人视我,都犹如掌心的玩物一般。他们只想占有我,剥夺我的一切,然后再将我用力甩开,毫不留情。
没有人真的爱我,没有。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股灼热的痛感再一次袭进双眼,侵入神经。我发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这变化使我愈发妩媚妖娆,明艳动人。
“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在他耳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他恍然间愣住了神,然后他紧紧拉起我的双手,带着我缓缓向沙之塔的大门走去......
【重云】
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见她浓密而轻软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双肩,宛若月牙泉边初见之时的模样。漠然间,她回头,澄澈的眸子正对上我的双眼,一时的慌乱使她眉头轻蹙,满脸的惆怅似是在向我诉说这六年来失去自由的苦痛与哀愁。我向她缓缓走近,她便不断后退,直到不能继续后退的时候,我拥抱她,亲吻她,而此刻的她却尤为安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写满了仇恨与杀意。
是的,她还是恨我。不管我做什么,也终不敌他与她青梅竹马的情意。
沉默良久,她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感到我的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我努力支撑着自己的意志,不断抵抗着来自她身上的神秘力量。她缓缓地将双臂环上我的腰间,然后在我的耳边呢喃:
“带我走吧!”
一时间,我的腹中痛如刀绞。剧毒加上她的强大魅惑法术令我痛苦万分。
明月,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走的。你又何苦,摧残我的意志,还要伤我的心呢?
【明月姬】
六年了,走出这座塔,竟然需要等待六年。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间认为,重云爱上我了。他那样冷血又残酷的人,看见我的时候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柔。他话不多,也不怎么爱笑,但是却总是让我觉得莫名的心安和踏实......
然而幻想总是很美好,只不过下一秒,我便清醒了。
他不过是来沙之塔取我性命的。他杀了忠于我的九十九名白袍勇士,没有直接杀了我的原因,不过是贪恋我的美色,想占我便宜罢了。而最后若不是我向他施展魅术,可能现在的我已经身首异处了吧!但是这魅术能坚持的时间很短暂,所以我只能经常对他施法,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而我又能怎么做呢?
我法力微弱,和他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也杀不了他。
想到这,我开始有些难过。我恨自己没用,如果我足够强大,如今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突然,一阵狂沙飞起。巨大的风浪卷带着黄沙不断涌来,我感觉到脚底轻飘,就快要被大风卷起来了。黄沙伴着飓风不断打在脸上,身上,有些沙直接吹进眼里,然后瞬间就把人变成了瞎子,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裹紧了衣裙,眯缝着眼,环视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漠,心中百感交集。然而这风越来越大,我的脚底也越来越空。我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也许这阵阵狂风,真的是要把我像破布一样带走了。
难道还没走出这戈壁沙漠,我便要命丧于此了吗?
绝望中,忽然有一双结实的手臂将我环住,紧接着这双手臂将我直接按到地上,嵌入沙子里。我正准备挣扎,却发觉重云伏在了我的身上。他将头低低地埋进衣服里,狂风吹散了他的头发,黄沙拼命地击打着他的身体,钻进他的衣服里,他却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停了。他站起身,拍打着身上落满的沙尘,抖了抖头发,然后将我从地面上拉起,盯着我看了许久:
“你没事吧!”他问道。
他语气深沉,轻撇了我一眼后,便不再顾及还粘在他脸上的细沙,开始帮我整理身上的沙尘。好在我没有被风吹到多少,只是头发粘到了地面上的沙子。
“我没事。”我答,然后将头低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仔细看了我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方向感不好。来的时候,找了三天。所以,害你受苦了。”他语气中带着自责,深邃的眸子流淌着似水般的柔情。然后他就坐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神情上夹杂着一丝痛苦。
“你怎么了?”我问他。他冷峻的脸上此时冒出了一个又一个豆大的汗珠,即便如此,他也在辛苦地支撑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我根本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他是有什么隐疾,而如今,他的一丝清醒让他不得不隐瞒自己的状况,他是担心我发现他的隐疾之后杀掉他吗?
我才不会,他死了,我怎么出去啊?
他摇了摇头,似是告诉我他很好。而如今他这样的状态,又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一定在拼命隐藏着什么,然而细微之处的变化早已被我发觉。或许手刃仇人之日,不会太遥远了!
我就这样心里边想着,边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冒出一句:
“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吓得我一惊。我赶紧将视线移开,突然心慌得不行。
晌久,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反常。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突然紧张,突然心跳加速。难道是做贼心虚?可是和他相比,我怎能担得起这个“贼”字?我在害怕什么呢?
一样的各怀心事,一样的另有目的,一样的暗藏杀机。
今日的我与他,竟是出奇般的相似。
【重云】
大漠上行走了五日,依然看不到尽头。
若不是她还在我身边,真的很难想象我是否还有走出这里的动力。
我的马在与九十九名白袍勇士打斗中不幸丧生,所以我们只能靠双脚走出这漫漫无际的大漠。
我望着逐渐干瘪的水袋,心里不是滋味。
重云,你曾经那样狂妄地认为你可以战胜一切,然而到了现在,你就要连自己的命和自己女人的命都不能保护了。
几日的风餐露宿,让她看起来格外疲惫。她一定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她的地位如此尊贵,想必从小到大过的都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而现在,那一望无际的沙海望眼欲穿,我们在稀软的沙漠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前行,前方的道路究竟通往何方也无从得知,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葬身于这沙海之中了。想必令她最绝望的,也不过于今日之绝望吧!
我将水袋中最后一口水递给她:
“喝点水吧!”我注视着她清澈的双眸。
她瞧了眼水袋,又看了看我,紧接着摇了摇头。
“我不渴。”然后她不再看我,语气无比冷淡。
我望着水袋中最后一口水,有那么一点冲动想将它一饮而尽。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我用嘴巴嘬了一小口水,之后将盖子扣紧,又将它挂回腰间。
毕竟,我已经有两日没有喝过一口水了。
漫无目的地继续朝前走,我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我发觉她看我的眼神又开始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黯淡无光,转瞬间变得光彩夺目。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不停地挑弄着我的心弦,令我精神极度兴奋,难以克制。
我努力凝神运气,却发觉丹田处愈发疼痛。这五日以来,每到这个时间,她都会对我施一次法术。而身中剧毒的我,在抵抗了几日的饥渴交加和长途跋涉后,显然已经无力再应对她的法术了。
说到底,她还是恨我,还是不信任我,或许更想杀了我吧!
黑夜将至。
沙漠上的白天和夜晚,犹如两个极端的世界。白天的时候,闷热的令人无法喘息。而夜里,却冷得可以将人冻成冰块。
我将身上那件残破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但是许久后发现,她还是蹲在一边瑟瑟发抖。
“你可以,来抱抱我吗?”她的眼中含着委屈的眼泪。那一双明眸在夜空之下显得格外晶莹,皎洁地将那一轮明月都盛满了。
看我一时间愣在原地,她忽然有些惊慌,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多时,她的眼睛再次发生奇妙的变化,然后我再一次开始头晕。为了不被她察觉,也为了让她心安,我没有移开双目,但这样带来的代价便是我体内开始热气上涌,随后腹中感到刀割般的痛楚。
我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拥抱住她。她悄悄地歇了口气,但还是被我察觉。
明月啊明月,如若我真的会伤害你,这五日以来,任何一个时刻我都可以至你于死地。如若我真的想伤害你,早在六年前明月军的大帐里......我不愿意继续想,这些事情就仿佛是一根锋利的刺,日日夜夜搅动我的心让我不得安宁。
【明月姬】
有时候,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中我的魅惑之术。
有那么几次,我向他施展魅术之后,他就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而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后,他又好像假装自己身中法术,像模像样地服从着我的命令,这令我全然不知所措。
如果他中了我的法术,那么他的表现简直太奇怪;而如果他没有中我的法术,这几日以来他对我的照顾,又是为何?难道他是有其他不杀我的理由?还是有什么不能道出的阴谋?
我想不通。
大漠的夜晚寒意彻骨。他将最后一件御寒的衣服披在我身上后,便抱着我睡着了。他时而会痛苦地惊醒,时而身上的毒会发作。尤其在他中毒发作的时候,我能看得清楚他眼底的无助,然后我的心也会揪着,很难受。
没错,我不希望他现在就死。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走出去呢?
可是如果他死了,我大仇得报,出不出得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这样想着,但我依然不甘心。任冰为了帮我夺回江山而命丧九泉;任天风将军为他儿子的死含恨自刎。如今恶人子纯就坐在我父亲曾经的位子上,这样的事实让我如何接受?
身为嗜血王苍力之女,这口气我忍不下。
“明月,有心事?”他不知何时醒了。
“没事,我不太困。”我轻声敷衍。
“明月,”他往我身边又凑了凑:“你恨我吗?”
我一时语塞。
我恨他,恨之入骨。这六年来的日日夜夜,每当我孤寂无望想要寻死之时,想起大仇未报,我便不敢再想着死。我每天都盼望着有一天可以走出沙之塔,亲手斩下重云和子纯的头颅。这个心愿支撑着我扛过六年的软禁岁月,而如今,我便要得偿所愿,还有什么力量可以让我放弃复仇的大计?
我沉默。
他似乎有些介意,表情很不自然。但没多久,又恢复了正常。
“明月,我知道你也许还在记恨我。”沉默良久,他突然说:“但我希望你能了解,我重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所有死在我刀下之人,皆是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这样说也没错。毕竟在他的眼里,我们全部是叛军,是贼臣。而他心目中的正统王位永远是属于子纯的。他不过是子纯手里的一条恶犬,又有什么资格说其他人死有余辜?分明就是你们贼喊捉贼。
“各为其主而已。”我说道,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毫无关系。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苍力王的亲生女儿。而你们却打着我弟弟的旗号,残杀他的兄弟姐妹,夺取他的王位,这样做,又算是什么?难道我的弟弟,你们敬奉的黄昏王,也是死有余辜?难道我这个公主,还不及一个子纯正统?”我敢保证,这是我与重云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怨气最重的一句。反正他现在身中剧毒,还深受我的魅惑之术,是断然不会做不利于我的事的。
没想到,他听到我的抱怨之后笑了起来,这举动倒有些激怒我。明明是在找他算着陈年旧账,想要气气他,结果没想到最后自己却气得不行。
“明月,你好美。”说罢,他温柔地轻轻抚摸了下我的头发。不知怎的,我眼中泛起泪光,也不知为何,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也许,是想念任冰了吧。
我有那么一点冲动,想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然而理智使我冷静下来。
我看了看重云,再一次对他施展魅术。良久,他突然俯下身,似是很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兴许是他的毒又发作了。
“这该死的。”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不停地喘着粗气,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肚子。
“是谁给你下了毒?”我好奇地询问。
“是子纯。”他说话很吃力,感觉此刻他应是在强撑着虚弱的身体。
我将他扶着躺在一旁,他的脸色在月光之下显得青紫,格外可怖,似乎命不久矣了。
“明月,放心吧。我体内灵力充盈,这毒是毒不死我的。只是要多耗费一些时日调养了。”他似乎认为我会担心,特意多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哪里希望他好,我巴不得他马上毒发身亡!
“你没事就好。只是子纯为什么会给你下毒?难道...”
“因为他派我来杀了你,但是...我不肯。”他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答案,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
我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他的身边,享受着夜晚的寒意。他有时被冻得打个寒战,然后会下意识地用他温热的大手拉住我冰冷的双手。我多么希望他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只是我实在无法相信,也没有理由相信。
“妖孽都是会蛊惑他人的,又怎么会懂得人的感情?”后母的话一遍又一遍回放在耳际。我的确不懂重云的情感,我不明白他心里所想。我只知道他杀了最爱我的人,所以我就一定要为爱我的人报仇雪恨。
只是,这几日的相依为命,还是令我有些动容。他不再是那样的凶神恶煞,冷漠无情。
但谁又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阴谋呢?
【重云】
“明月,我不瞒你。来沙之塔之前,我就中了剧毒。”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似是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果我们都走不出去了,我希望死在你的手里。”最后说出这话时,已经是我最绝望的时刻。我多希望我们会顺利走出去,我希望我们都好好活下去,但如果不能,是不是死在她手中,我的心里会更好受一些。
就算是弥补六年前对她造成的伤害,也算是这六年间,她用失去自由来换取的报偿吧。
“我不要你死。你要好好活着。”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
“你中毒了,我会想办法帮你解毒。但是解毒之前,我还需要去做一件事。”她顿了顿,然后看了看我的反应。
“说吧,叫我做什么?”我故作镇定,内心却欢喜地炸开了花。
“我需要去寻到一样东西。”
“是什么?”
“黄金面具。”
“你要的面具,知道它被藏在哪里吗?”
我决定帮她完成心愿,毕竟对于她来说,那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尽管我知道她偷面具的目的也许并没有那样单纯。
但那又能怎样?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对我来说,真的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你也要知道,你既已背叛了子纯,为了对付你,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而这世上,能与你匹敌之人皆死于你的刀下,所以......”她定定地看着我,道出剩下的话:
“所以,我们何不在他之前,将我父亲的面具夺回来!。”
想来也是。
如今的重云,也许在子纯一党的口中,已然成为了一位不忠不孝,色令智昏的奸诈小人了。我背叛了他,救走了明月,想必接下来还要面临着一场恶战。
“如果面具再次落入子纯的手中,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驱动面具的法力,到时,不仅是我们,以后天下再也没有人能与子纯匹敌。”明月走到我身后,环住了我的腰。
“这不是一件小事,而且凭我的力量,我是无法做到的。”她走到我面前,郑重地看着我,她的坚定也让我愈加坚定:能为你赴汤蹈火,其实是我重云这一生都极其幸运的事。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就这样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她似乎毫无准备,一脸惊惶无措,却也没有躲开。我紧紧拥抱着她,就想这样永远都不放开。我的心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因为慌乱紧张而略带急促;我也可以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满怀警惕,到如今对我逐渐卸下心防。我知道她其实是爱我的,只是出于对往事的执着,和饱尝了六年之久的软禁之苦,使得她不得不像一只固执又倔强的小兽,拼命地想抓住我这个“恶人”来找回她失去的一切。所以,为了让她称心如意,我能做的,就是给她满满的爱,满满的理解和包容。
这时,大漠之上突然狂风大作。她离开我的怀抱,惊诧地望向四周。
“这是怎么了?又是沙尘暴吗?”她开始警觉地仔细查看着周围环境,突然在望向一处时惊恐地大喊:
“那是,大漠异兽!”然后她紧紧拉住我的手,我朝着她望向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群满嘴口水的大漠异兽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这大漠异兽是出奇的凶狠。早有传说称,没有人可以躲过这群异兽的袭击,更没有能活着走出异兽的领地。
而我倒想试一试,瞧瞧这群了不起的兽族,到底是有多么厉害!
我甩起我的龙纹长枪,将明月护在身后,望着那一群虎视眈眈的异兽一点点朝着我们逼近。可就在这时,也许是过于紧张的关系,我的腹部又开始刀搅般疼痛。子纯的穿肠毒酒倒也是真的厉害,若是换做常人饮下此酒,也许连一刻钟都支撑不住便会疼到昏厥。
我一不小心打了个趔趄,然后那群异兽似乎是发现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动作,于是一股脑地冲了上来。我拼了命地抡着我的长枪,向着那群异兽一顿猛刺。一时间,粘稠的血花四处飞溅,弄得我满身都是。当最后一只异兽的血液喷涌而出时,为了躲开这恶心的粘液,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明月,然后一闪而过。那些血液就这样直接溅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她在原地,愣住了几秒后,便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大哭了起来。
我没办法去安慰她。她蹲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抹着脸上的血液,一边抹一边哭,让我想起六年前明月军大帐里,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任冰,也如此刻一般的疯狂。
没过多久,她突然看向我,愤怒和仇恨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眼底。她朝我一步步走来,气势咄咄逼人。而我因腹中疼痛难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她拾起我身边的长剑,走到我面前后,用剑的锋刃指向我,什么都不说。
我不想反抗,正如六年前,她刺向我的一剑又一剑,我都感觉不到疼痛。唯有那满是恨意和绝望的眼神,才是戳入我心底最痛的利刃。
“你杀了我吧。”我望着她哀怨的眼神,定定地说:“如果我的死,可以让你解脱,可以换得你的原谅,那么我也死而无憾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她的判决。而在等待良久之后,我听见剑滑落出她手中的声音。
然后我睁开眼,看见她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柄剑,面无表情。
沉默良久,我起身,轻轻拥住她的双肩,用自己的衣衫替她擦干净了她满是血痕的脸。
“明月,我很爱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这句话,我等了六年,却没想到会在如此境遇之下才得以说出。
“嫁给我吧!我定会护你一生一世,爱你到天荒地老。”我深深拥抱住她,而这一次,她却用力将我推开:
“任冰死后,我再也没有想过嫁给任何人。”她的脸上写满了决绝和绝望,那神情看起来无比冷漠,令我不寒而栗。
“大漠边缘之处是异兽的地盘。能在这里遇见异兽,说明我们快要走出去了。”
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明月姬】
走出大漠的瞬间,我才发觉到活着的美好。
也许,人一定要经历过与死亡的擦肩后,才会真正领悟到活着的意义。原本我已不再留恋这饱经痛苦和折磨的命运了,可在此时此刻,新的希望就摆在我的眼前,让我不得不拼命地珍惜。
我的大仇还未报,而留给我复仇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趁着他身中之毒还没有彻底解除,我一定要拿到面具,一定要索他的命,报仇雪恨。
那日,他让我杀了他。剑就在我的手中,我想我也可以将他一击毙命,可是不知为什么竟下不去手。
他对我温柔地微笑,他对我的悉心照料,他将最后一口水留给我,他对我深情地告白,再到后来,他看着我举着剑,没有反抗,只是让我杀了他。
这一切,难道都源于我对他的魅惑吗?我不解。
记忆中的重云,是那般冷酷无情,手段狠辣。他的剑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人的血,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明知我对他的杀意却还留我到今日?
除非,他是真的爱我。
可是人类最愚蠢的,便是永远都怀着侥幸和自作多情。而女人又是人类中最执迷不悟的,因为她们永远都会犯同一个毛病,那就是会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倾注太多的感情和时间,最后被害到走入绝境也痴心无悔。
我不想犯蠢,因为我显然没有其他女人那么多的时间和感情用来浪费。
“重云,我们既然已经活着走出了大漠,是不是也到了完成我们计划的时候了?。”我试探性地询问着重云,警惕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苍力王的陵墓,据说守卫极其森严。子纯的人一定在四处通缉你,我想这件事由我自己去办比较好,你安心地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帮你把面具带回!”
重云的话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果然是条狡诈的狐狸!如若面具被你拿了去,你会留我性命?
“不仅仅是面具。”思考了一会,我坚决地说:“我要将我父亲的遗体也抢回来!我不允许子纯那个叛徒守着我父亲的棺木,不然我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他似是在想反驳我的理由。但是最后,他却说:
“好吧,我带你一起去,我们一起将面具和你父王的遗体找回来!”
他眼里映着无限的包容与爱意,根本让我无法与之前凶险狠辣的重云联系在一起。他看着我傻傻的样子,嘴角上扬,然后用食指轻轻地勾了勾我的鼻尖。我有些恍惚,竟也冲着他浅浅地笑了起来。
“明月,你笑起来好美。”他温柔地对我轻声细语,用手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
我很难过,这种感觉真的难以捉摸。我仿佛陷入进了一个难以抉择的境地,日日夜夜侵蚀着我的心让我痛苦万分。
“我们明日便去吧!”我低着头,不敢再与他对视。我知道我在害他,但我别无选择。
“依你。”他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明日的凶险,回答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更多的时候我只能去猜测他的想法,但我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也看不明白他的用意。而无论如何,明日的计划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必须要好好把握。
“取得那面具后,你有什么打算?”他突然问。
“我还没想好。”我如是答。
“拿到面具后,我希望你可以用它保护好自己,不要再与子纯斗了。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有你在,我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他听到我的话后,突然沉默了。我也嘲笑自己的虚伪。拿到面具,他也许就没命了,还用什么来保护我呢?
而他似乎也深知此行的凶险。只是一向狂妄的他,是绝对不会在我面前表露出一丝畏惧的。
“明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深爱的人,其实早已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办?”他严肃地看着我,毫无一丝笑意。
我心里一惊。我不知道他这个问题背后的用意。背叛,难道他已知悉我的别有用心?
“我也不知道。但我也许,不会爱上这样的人吧!”我答。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满眼怜惜地看着我。
这眼神令我焦虑,也令我有些恐慌。
如若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我就要大难临头了。
【重云】
以我对子纯的了解,我知道,想在他眼皮子下偷得黄金面具,绝非易事。
但我还是来了。
为了达成明月的心愿,尽管这个心愿也许会置我于死地。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爱上了她,我便想到了所有结局。
我随她偷偷潜入到黄昏王陵墓的附近。
陵墓守卫森严,或许在以前,我根本不屑于这些巡视的小兵。但现在,我身中之毒已侵入五脏六腑,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在战斗的时候毒发身亡。而如果我有任何不测,都会将明月置于凶险的境地。
明月看出了我的顾虑。她似乎也对甩开守卫毫无自信。但我又看出了她对那面具的渴望。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引开那些守卫。等他们离开此地,你便进入陵墓内等我。”我悄悄地对她说。她点了点头,死死地咬着嘴唇。
“你小心一点!”她还是关切地对我道了一声。
我一点点潜到陵墓门口最近的地方,然后将剑丢了出去,稳稳地插进了一个守卫的胸膛。其他的守卫迅速发现了我的位置,全部朝我奔来......
我与他们奋力厮杀。有一些守卫认出了我,便胆怯地跑掉了。更多的人还是毫无畏惧,这令我有些头疼。
甩开这些守卫,废了我很大的力气。我的双臂负伤,血流不止。
明月潜在陵墓入口之中,她看到我出现后,很是欣喜。但更令人头疼的事情还在后边,那便是守在门口的四只灵兽。
这些灵兽是子纯一手养大的,从小便喂食人畜的血肉。它们对血腥的味道极其敏感,而丝毫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这四只庞然巨兽就嗅到了我身上鲜血的味道一股脑地向我冲来。
“明月,你快先进去,不用管我!”我将明月一把推进了墓穴之中,她满眼的惊恐,不可置信地回眸一撇,墓穴的门便沉重地关上了,而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与这些恶兽搏斗。
四只凶兽毫不惧怕我手上的长剑,更不畏惧受伤流血,。它们的眼睛里流着绿色的粘液,它们的鼻息中喷着恶臭的毒气,它们一起张着血盆大口扑到我的身上开始撕扯我的血肉之躯,令我毫无还手的余地。我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反击,却无济于事。我沉重地摔倒在地,而那四只凶狠的巨兽越战越勇。我感到自己被它们啃咬得支离破碎,剧烈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而近日为了抵抗毒素继续侵入我的脏器和明月对我越来越强的魅惑之力,已经使我消耗了太多的灵力。
我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墓穴之中传来了明月撕心裂肺地叫声。已然放弃了挣扎的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明月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那墓穴之中是不是还有其他凶兽?她会不会有危险?
我心中想着,对她的惦念和担心瞬间化作一股力量。信念和执着也在敲打着我的肢体和大脑,于是我挣扎着,与这四头凶兽开始了拼命的较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伤,那四只巨大的异兽全部倒地身亡,满地的绿色液体,带着腥臭的味道令我不停作呕。墓穴深处已然听不到明月的声音。我着急地,踉踉跄跄地来到机关处,打开了墓穴深处的大门。让我惊喜的是,明月正站在棺木旁,呆呆地看着我。
她长发有些轻微的散乱,一袭素衣伴着石门的开启轻轻飘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她流下眼泪。是心疼我吗?还是为我担心?只是到了这时,不管她怎样对我,只要看到她还平安,我的内心就无比宽慰。
她跑过来扶我,不停地哭。我不敢用满是血污的手触碰她,生怕玷污了她无比清丽的面颊。
“你怎么......伤成了这样?”她哭得双眼泛红,两只手颤抖着轻轻抚摸我着的伤口。
“伤成这样,你便可以照顾我了。”我冲她狡黠地一笑,但这一笑,却害得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我看到她的手掌似是有伤,而她却刻意地将手藏起,似是不愿被我看到。
“你的手,是被那棺木上的封印灼伤的吗?”我关切地询问,而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如果我不再尽力一搏,那这一次盗取面具的计划便会失败了。而计划一旦失败,子纯便会警惕起来,到那时,我们便再无机会。
而我其实更害怕的,是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她是那样纯净而美好的女孩子,如果每天带着愁怨和不甘,我会恨自己没有本事照顾好她。
明月啊明月,如果你可以一直笑着活下去,那该是多好的事!
我径直走向棺木,凝聚全身的气力,朝着棺木的封印之中不断地灌注自己的灵力。我感到身体越来越疲惫,也感到浑身的伤口似是炸裂了一般地剧痛,但我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想过放弃。
我只希望完成你的心愿,哪怕付出惨重的带价!
我看着封印之上出现裂隙,然后回头看了看泪眼婆娑的她。她瘫坐在地上,依然在哭。我听到棺木爆裂的声音,还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听力却变得好起来。然后我发觉自己脚下轻飘飘,似乎在向后倾倒。我一直倒一直倒,仿佛身后是万丈深渊,而深渊的尽头,我看到她,正在朝我笑,然后她温柔地看着我,对我说:
“我爱你。”
【明月姬】
重云浑身是血,直挺挺地倒下了。
当年叱咤风云的重云,当年横扫千军的白龙将,就这样重重地倒在我的面前。
父亲的棺木爆裂开来,一枚金灿灿的面具就躺在他的身边。
我抱着倒下的重云,看见他被崩裂的胸膛,不断地流出血来,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手,和已经断裂的双腿,最后望向他充满笑意和宠爱的脸,好像没有一丝的痛苦。
他的手似乎要抬起来,但是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办法抬起。我颤抖着拿起他的手,生怕弄疼了他,他好像注意到了,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喘着虚气,吃力地张着嘴,声音微弱到快要听不见:
“明月......不要......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明月...也许...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没有...信守诺言,我......不能...照顾你......一生一世了。”
“明月...其实...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我知道,你对我...不放心,所以......咳咳”他说着,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出来,他不管多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了。
我紧紧地抱着他,泪如决堤。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如今我已血刃仇人,大仇得报,我的计划成功了!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撕心裂肺地痛席卷着我所有的神经。我抱着逐渐瘫软下去的他,拼命地喊着,摇晃着,可是他就这样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眼睛也无力睁开。他俊美的脸颊上满是血迹,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挺拔的鼻梁上还挂着刚刚搏斗时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多想他再睁开眼睛看看我。
重云,我不是一直恨不得你快些去死吗?我不是一直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吗?我设计了那么多的阴谋,不都是为了看到你此时的模样吗?
但我如愿后,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他最后虚弱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袋,然后口中念着什么。
那口型,似乎是在说:
“我爱你。”
然后,他努力地冲我笑着,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轻轻滑下,似是诉说着他的不甘与不舍。而下一秒,那微笑的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他一动也不动了。我颤抖着摸向他曾经强健有力的心脏,那里此刻却是安安静静的。我不甘心地用耳朵贴近他的胸膛,却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呼吸和心跳。
他走了。
是我害死了他。
我拼命地翻着他方才一直轻拍着的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小玩意。那是一只水晶鹤模样的烟翡,上面还留存着他的体温和香气。
我将水晶鹤攥在手心,握紧。他似乎又重新站在了我的面前。
那明动而凌厉的双眼就那样深情地望着我。
一直望着,未曾离开。
【尾声】 数月之后,命运之轮旁。 明月姬呆立在一旁,口中低低地叨念着什么,似是有些痴傻。 但这丝毫没有妨碍她如杨柳般的婀娜身姿的摇曳,与倾国倾城之颜的绽放。 她的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她努力地让自己不再流泪,因为她知道,重云不喜欢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有的时候她也会嘲笑自己。 她为了一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害死了最爱自己的男人。究竟是她被命运无情地捉弄了一番,还是她一步步自行走向了毁灭......但她还是发了疯地想要挽回和补救,就算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要尽力一试。 “我想复活他,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一万次,我也要让他活过来!”明月姬望着对面的神秘黑衣人,颤抖着声音说。 “你想过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吗?” “没有,只要他能活过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明月姬狠绝地回答。 那黑衣人不屑地笑了笑,最后嘲弄般地只丢下一句话: “呵,笨女人。” 凛冽的风吹得明月姬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但她一想到重云马上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便不再觉得冷了。 “你就要回来了......真好。”然后她用利刃果决地割开自己的手臂。因为黑衣人临走前告诉她,只要命运之轮重新启动,她便会拥有强大的法力。这力量可使时光回溯,亦会使死亡之人重生。 而启动这命运之轮唯一的办法,便是用她的鲜血来献祭。